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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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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松和柳泉挨得近,榆林和青花更是只有一山之隔,消息很靈通。當天下午關靖澤就聽到了賈立“投奔”青花鄉的消息。

關靖澤對賈立這人了解不深,只覺得有些耳熟。仔細地回想了一下,才想起這是首都賈家被人遺忘掉的“長房長孫”,賈家的成分比較覆雜,家裏沒有職位很高的人,但在民眾裏頭知名度挺高的,用賈家人的說法來說就是“甘做橋梁”,也就是作為上意下達、下意上傳的中間人物。

比如這一代裏頭最出風頭的賈貴成,他就是著名的“橋梁人物”,最近他辦的報紙《民聲》也出爐了。

據賈貴成所說,《民聲》的宗旨有兩個方面:一方面是聯合首都政法學院對最新政策、最新法規進行解讀,進行“全民普法”宣傳;另一發面則是開辟專版傳達民聲民意,為挖掘法律盲區、提出新發新規做準備。

光這麽看當然是好的,不過賈貴成這人在外面的風評雖然很好,在關振遠那的評價卻不太好——這家夥是出了名的“反對先鋒”,以“不畏強權”著稱。

可知情人都曉得,他不畏的強權都是他得罪透了的那些。對於本來就是不死不休的死敵,他當然表現得強硬又剛直。

比方說葉仲榮。

關振遠說賈貴成跟葉仲榮曾經是知交好友,只是賈貴成曾經在葉仲榮背後插過好幾刀,後來他們的理念也發生了重大分歧,最終終於徹底反目。

由於鄭馳樂的關系,關靖澤對葉仲榮沒多大的好感。但如果客觀地來評價,葉仲榮這個人在正事上的觀念和思路都是非常端正的,要不然他身邊也不會有那麽多人緊隨著他的腳步前進。

賈貴成的文稿他也看過一些,觀點不能說錯,但始終脫不了一個“偏”字。他最擅長的就是抓住一個偏門的、片面的東西來發散,偏偏他寫得一手好文章,在知識分子裏面也有一批追隨者。

聯系到葉仲榮從十年前就當著榮譽主編的《新風》雜志,就會發現賈貴成辦的這份新報紙分明是在跟關振遠打擂臺。這不是關靖澤的臆測,賈貴成的原話是這樣的:“新風都已經吹舊了,我們應該聽聽民眾的聲音。”

這是在暗諷關振遠把《新風》變成自己宣傳新政策的布告板,只知道自吹自擂。

關靖澤覺得自己要是葉仲榮,恐怕早就氣得半死了。

連關靖澤都聽到了賈貴成說的話,葉仲榮當然也聽到了。

連他自己都很意外:他居然並沒有生氣。

葉仲榮這幾年走得還算穩,可就是走得太穩了,心思未免有些輕飄。

這對他而言是致命的。

賈貴成針對《新風》讓他意識到這一點,也讓他意識到自己對某些事情已經釋懷。有個咬著自己不放的對手也是件好事,至少他會積極地幫你找出你的不足,步步緊逼讓你趕緊提供改正的思路——這樣的緊迫感正好可以提高底下人辦事的效率。

葉仲榮將這個念頭跟梁定國說起時,梁定國哈哈大笑:“那家夥聽到一定會七竅生煙。”

葉仲榮也笑了起來。

梁定國說起另一件事:“關振遠回首都了,你要不要跟他見個面?”

葉仲榮點點頭說:“那當然是好的,這幾年他在永交幹得風生水起,那麽多好經驗可不能藏私。”

沒想到他還沒提出這個邀請,關振遠就上門了。

關振遠這次回首都是為了正事,得待上好幾天,於是他先回了關家一趟。

老爺子待他不好是一回事,他回不回家又是另一回事。

他總不能跑去住招待所吧?關靖澤到首都後住在黨校還可以說是為了方便、為了陪鄭馳樂,他能嗎?

就算撕破了臉也不能讓別人看了笑話。

關振遠站在冷情的家門前頓了頓,還是掏出鑰匙走了進去。

關老爺子正在園子裏打理園圃,聽到有人走過來,擡起頭來一看,也頓住了。

事實上他早就接到關振遠回首都的通知。

即使心裏挺高興這個兒子能回家,他還是繃起臉:“回來了?”

關振遠說:“嗯,回來了。爸,你身體還好吧?”

關老爺子說:“還行,死不了。”

關振遠說:“我先進去放放行李。”

關老爺子點點頭。

關振遠在樓梯口遇到了常年在家裏做事的老人何伯,何伯看著關振遠感慨地說:“小遠,你好久沒回來了啊!”

關振遠說:“太忙了,沒回來看您,對不住啊,何伯。”

想到關振遠的艱難,何伯反倒勸慰起來:“哪有什麽對不住的,我有什麽好看?年輕人就該幹一番大事業!”

關振遠笑著說:“我可不年輕了。”

在老人眼裏小孩子是永遠長不大的,何伯直笑:“什麽話兒,你才幾歲!”但他很快又想到另一件事,“不過靖澤也出來了是吧?”

關振遠說:“沒錯,上回他到了首都也沒回來見見何伯您,我回頭一定說說他。”

何伯說:“正事要緊,你說他做什麽?倒是芽芽,我都沒見她幾回,你什麽時候讓她回來住上一段時間?家裏這麽冷清,老爺子他也不好過啊……”

關振遠一怔,語氣有些生硬:“大哥那個兒子不是在麽?”

何伯說:“那小子看著就不是好的,老爺子早把他送回他母親那邊了。本來那邊還想鬧騰,虧得老爺子——”

關老爺子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進來,拿著拐杖的那只手一擡一放,拐杖就重重地撞了一下地面:“老何。”

何伯會意:“振遠你剛回來,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見關振遠一臉深思地杵在那,關老爺子沒好氣地說:“還不快去放行李。”

跟他說一句話都嫌多,跟何伯倒是說個沒完了!

關老爺子目送關振遠上樓,轉頭又碰上了何伯。

他哼道:“老何,你是故意漏我的底是吧?”

何伯也不怕他生氣:“你自己不好意思開口,我給振遠指個路還不成嗎?振遠的脾氣你可能不清楚,他可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這點是隨了你的。”

關老爺子聽到何伯的話後心裏很不是滋味,可又不得不承認何伯的話,他確實不太了解這個兒子,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他修覆缺失了那麽多年的父子情誼。

關振遠回房後在思考何伯說的話。

何伯說老爺子把關俊寶送了回去,後面那句更是暗指老爺子對關俊寶那邊也有相應的動作。

這代表老爺子沒被他們蒙蔽住嗎?

關振遠始終不太願意去猜測老爺子的想法,畢竟他已經失望過太多回了,好不容易放下那份奢望,實在不想再倒退回去重新體驗那種感受。

他想了一會兒,下樓吃了點東西就跟何伯說自己要出門去。

他回首都,一來是為永交爭取點政策,二來則是解決鄭馳樂的事情。

鄭馳樂出發前就跟葉仲榮見過面了,不過葉仲榮顯然並沒有認出鄭馳樂。但這件事肯定不可能永遠瞞下去,韓老爺子、葉老爺子,乃至於韓蘊裳都知道了這件事,葉仲榮知道鄭馳樂的身世也是遲早的事。

與其到時候鬧出問題,還不如早早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談。

因此關振遠敲響了葉仲榮的家門。

應門的是韓蘊裳,見到關振遠後她有些訝異,然後心裏有種預感:關振遠上門是為了鄭馳樂的事。

這是很奇妙的第六感。

照理說鄭存漢都為鄭馳樂安排了那樣的身份,關振遠是不會知道鄭馳樂和鄭彤真正的關系,更不會知道鄭馳樂和葉仲榮的關系!可看到眉宇之中透著堅定的關振遠,韓蘊裳突然就有了那樣的感覺。

關振遠和鄭彤之間的信任,也許比她和葉仲榮之間要深。

她一開始沒有跟葉仲榮說起鄭馳樂的存在或許還可以用別的理由來搪塞,到後來鄭馳樂都到了葉仲榮跟前,她還是閉口不談,就沒有說得過去的理由了。

鄭馳樂被教得太出色了,對於韓家和葉家這樣的大山擺在面前,他也絲毫沒動容——甚至連一點點動搖都沒有。她知道葉仲榮一定會喜歡這個孩子,因為他們父子非常相像,從性格到行事,都莫名地相近。後來葉仲榮對鄭馳樂的上心也證實了這一點,至少在鄭馳樂之前她從來沒見過葉仲榮因為一個後輩的來信就高興不已。

種種跡象都一點點加重她的擔心。

如果鄭馳樂是個可以拉攏過來的孩子,她肯定不會猶豫這麽久都說不出口。

歸根到底,她還是得承認她其實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女人。

她的丈夫很優秀,而她並不能給他一個他應該擁有的孩子。

她所有的借口都是因為她擔心失去他。

眼看一切就要在葉仲榮眼前揭開,韓蘊裳覺得自己一直用平靜嘗試著掩藏的那種憂心也被揭開了。

她並不如她表現出來的那麽從容。

有人能替她說出口,也許是件好事。

韓蘊裳將關振遠迎進門。

關振遠看到韓蘊裳後也有些猶豫。

當初的事韓蘊裳並不知情,要是知道鄭馳樂的存在,以韓家的地位也不會上趕著要嫁給葉仲榮。鄭馳樂的出現對韓蘊裳來說絕對是一種傷害,鄭馳樂的存在等於反覆地提醒著她這個事實:她不能生兒育女,他丈夫的兒子是別的女人為他生下來的。

關振遠能理解她在葉仲榮面前隱瞞的心情——就像鄭彤當初對他隱瞞事實一樣。

不過為了鄭馳樂的將來,他覺得有必要早點將事情攤開來說清楚。

關振遠坐定後就開門見山地對韓蘊裳說:“我來是為了樂樂的事。”

韓蘊裳沈默片刻才答話:“其實我早就該跟仲榮說。”

關振遠說:“有些事情拖得越久就越難開口。”他鄭重地看著韓蘊裳,“我把樂樂當成我的孩子來看,我希望他往後能走得平順,所以我想把這個隱藏的地雷提前解決掉。”

韓蘊裳說:“我不知道仲榮他會有什麽反應。”

關振遠說:“他是個穩重的人。”

韓蘊裳猶豫了一會兒,問關振遠:“樂樂跟你們家的靖澤……”

關振遠微愕,看向韓蘊裳。

韓蘊裳從他的表情裏得到了答案。

原本她以為鄭馳樂當初給她的借口是信口胡謅的,後來卻從種種蛛絲馬跡發現他跟關靖澤之間的感情好過了頭。

關振遠聽到這個問題時的反應坐實了她的推測。

韓蘊裳說:“仲榮他肯定沒辦法接受……”

關振遠正色說:“孩子是獨立的個體,我們可以引導他們做出正確選擇,也可以勸阻他們放棄錯誤的方向,但不可能替他們做決定。不管仲榮接受還是不接受,樂樂和靖澤都不是任由我們揉圓搓扁的,他們比誰都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主見。”

韓蘊裳沒再說話。

這時葉仲榮回到家了。

見到關振遠,葉仲榮先是有點兒詫異,而後就朗笑著招呼:“振遠你來了?我還跟定國說這回一定得去找你說說話來著。”

關振遠說:“我有件事必須要跟你好好聊聊。”

葉仲榮見他神色認真,頓時也嚴肅起來:“是永交那邊有什麽解決不了的問題?”

關振遠搖搖頭:“不是公事。”

葉仲榮看向一旁的韓蘊裳,卻發現妻子神色有異,眼神有些閃避。

葉仲榮的心不知怎地猛然一跳。

他說:“坐下說話。”

葉仲榮家沒有外人,葉曦明又去了韓家老五那邊訓練,也就葉仲榮夫婦在,因此他們就在客廳分坐兩側。

關振遠理了理思路,說道:“無論你聽到什麽,我都希望你能冷靜下來好好談。”

葉仲榮想不出自己跟關振遠之間有什麽好不冷靜的,他們之間唯一的私事只有一樁——鄭彤。鄭彤跟關振遠之間日益深厚的感情誰都看得出來,當初關振遠去了永交,誰都不看好他,偏偏鄭彤毫不猶豫地放下了淮昌的大好局面跟了過去,還為關振遠帶去了技術和投資。

他們都有了各自的婚姻,他跟鄭彤那段過去早已經徹底地過去了。

葉仲榮沒有猶豫:“行,你說吧。”

關振遠說:“你對樂樂有印象嗎?我是說鄭馳樂,你在給他們做崗前培訓的時候應該見過他。”

提到鄭馳樂,葉仲榮臉上有了絲笑容:“當然有印象,”他取出口袋裏的一封信,“我回來時還收到了那小子的信,正準備回來拆呢。那小子比誰都機靈,問題又特別多,而且什麽都問,簡直把我當萬能的了。”

他口上那麽抱怨著,愉悅的神情卻洩露了樂在其中的事實。

關振遠微怔。

他沒想到葉仲榮居然在跟鄭馳樂通信。

不過以他對鄭馳樂的了解,那家夥恐怕是本著送上門的好事不能往外推的原則,一門心思地變著法兒將葉仲榮“物盡其用”吧?

從鄭馳樂當初拒絕收養提議時開始,關振遠就知道鄭馳樂這孩子已經不會為那一些許的親情動搖,他並不是不在意的,只是他心裏有更重要的東西——重要到足以讓他去忍受舍棄其他東西的痛楚。

連曾經跟他相處過的鄭彤他都能拒而不認,他又怎麽可能認對他而言只是個陌生人的葉仲榮?

關振遠委婉地說:“你知道樂樂今年幾歲嗎?”

葉仲榮看過鄭馳樂的資料,自然不會不知道:“馬上就十九了吧?”

關振遠說:“沒錯。”他見葉仲榮似乎在疑惑,繼續引導,“你記得二十年前的事嗎?”

葉仲榮不假思索:“二十年前知青返城——”他突然頓住了。

連呼吸都差一點停滯下來。

他的心臟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攥住了,又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擰了一把。

二十年、二十年、十九、十九……

見到鄭馳樂時那種古怪的感受、韓蘊裳好幾次的欲言又止……

葉仲榮看向自己的妻子。

韓蘊裳被他這麽望過來,心臟也猛地一縮。

她突然就呆不下去。

“我去給你們倒杯茶。”

落荒而逃。

韓蘊裳的逃避仿佛是在印證葉仲榮的猜測。

葉仲榮的心情久久無法平靜,過了很久才艱難地開口:“你的意思是……”

關振遠見他已經明白過來,也就把事實徹底攤開了:“阿彤發現樂樂的存在後想過去找你,輾轉找了許久,打聽到的卻是你新婚的消息——所以我岳父就給樂樂安排了另一個身份。”

葉仲榮知道那是個什麽身份:鄭家的養子、鄭彤的弟弟。

他立刻就想到那個正奔走於青花鄉的半大少年,那孩子比誰家的孩子都懂事、比誰家的孩子都聰明、比誰家的孩子都能幹,他做的事足以讓很多成年人自愧不如。

他樂觀、積極,做什麽事都充滿自信,像是永遠不會有畏懼和畏縮這些情緒一樣。

那樣的孩子,是他的兒子。

他的親兒子。

這個事實讓他整顆心都在顫抖。

這個事實也讓他過去二十年認為自己和鄭彤“不過是談了一場年少沖動的無果愛戀”顯得多麽可恥!那時候他因為弟弟和好友聯合起來針對自己而氣憤,負氣之下答應了跟韓蘊裳的婚事,徹徹底底地將鄭彤拋諸腦後,根本沒思考過這個可能性!

葉仲榮不知道該怎麽面對眼前的關振遠。

關振遠親自來說這件事,顯然是接受了鄭彤為他生過孩子的事情,甚至是……

葉仲榮突然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壓抑著心底翻騰的波濤追問:“樂樂他……知道嗎?”

他心裏還有著一絲僥幸,希望鄭存漢和鄭彤並沒有把事情告訴鄭馳樂。

如果鄭馳樂知道事實,那鄭馳樂是用什麽樣的心情喊鄭彤一聲“姐”的?鄭馳樂又是以什麽樣的心情來面對他的?

鄭馳樂會怎麽看他?

葉仲榮還想到年初黨校集訓,梁信仁將鄭馳樂的稿件寄給他,他卻想拿鄭馳樂當靶子的事情!雖然他已經道過歉、他已經拿出了彌補的誠意,可要是鄭馳樂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們之間的第一次接觸卻是那麽不愉快的情況……

葉仲榮無法想象鄭馳樂的心情。

他努力回想著鄭馳樂當時的語調,卻赫然發現那時候鄭馳樂的語氣似乎是驚人的平靜,平靜到出人意料,絲毫沒有尋常小孩跟“葉仲榮”對話的緊張或興奮。

陳老後來也說:“樂樂那孩子最記仇了。”

葉仲榮越想越不安。

他希望關振遠能說出否定的答案。

可惜他註定要失望。

關振遠說:“樂樂他知道,他知道得比誰都要早。”

葉仲榮嘴唇動了又動,話卻始終還是喊在喉間說不出口。

認真一想,像鄭馳樂那種心性,本來就很難教出來。那樣的脾氣、那樣的性情、那樣的待人處事,不知道比別家的孩子早熟多少倍。

沒有人能生而知之、沒有人能一夜長大,所謂的早熟只能說比別家的孩子多遭受更多的痛苦、多經歷了更多的磨難、多承受了更多的挫折,被比別人更艱難的境遇逼迫到不得不成長起來、不得不頑強面對。

葉仲榮想起那張還帶著稚氣卻比誰都堅定的臉龐,久久都無法釋懷。

那是他兒子——被他拋棄的兒子!

在過去的十幾年裏他從來都不知道他的存在,更別提給他半點關心!

葉仲榮覺得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他慢慢擠出一句話:“關於樂樂的事,你能給我說說嗎?”

關振遠見他神色難掩痛苦,點點頭。

他說起了鄭馳樂平靜的幼年、說起了鄭馳樂和鄭存漢爺孫倆的矛盾、說起了鄭馳樂被送到嵐山……這大都是鄭彤轉述給他的,說得也不細。後面鄭馳樂到關家的事關振遠就說得詳細了許多,特別是鄭馳樂拒絕他的收養提議時對鄭彤說的那番話,幾乎是原封不動地覆述。

鄭馳樂對葉家的看法,幾乎都包含在那裏面了。

關振遠說完後看向葉仲榮,卻發現在外界享譽盛名的葉仲榮正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關振遠不再說話,等待葉仲榮平覆心情。

過了一會兒,葉仲榮挪開按在眼睛上的手掌,覺得眼前有些模糊。他緩緩說:“樂樂他不會認我這個……爸爸對不對?”

關振遠客觀地說:“我來就是想跟你談這件事,樂樂現在選的是我們這條路,那樣的身份對他影響不好——而且樂樂他自己也是不願意跟葉家扯上關系的。”

葉仲榮沈默下來。

關振遠說:“而且還有一件事,我也需要先告訴你一聲。”

葉仲榮問:“什麽事?”他覺得不會再有別的事能讓他更加震驚。

關振遠猶豫了許久,還是說:“樂樂和我們家靖澤,也許會一直在一起。”

葉仲榮說:“他們感情確實很好,一直在一起……”他正想說也很不錯,卻突然反應過來,“你是說一直在一起?那一種意義上的在一起?就像男女一樣?”

關振遠說:“是。”

葉仲榮站了起來,不敢置信地質問一臉平靜的關振遠:“你怎麽能讓他們這麽做?現在的社會對這種事很不寬容,你讓他們這麽胡來,他們以後的路還怎麽走下去?他們是想走仕途,不是別的,能這麽瞎搞嗎?”

關振遠心平氣和地說:“樂樂和靖澤都不是長輩反對就改變主意的人。我這次來就是想徹底地把事情跟你說清楚,希望你能冷靜面對,不要成為他們之間的第一個阻礙,至於未來的艱難和險阻,我相信他們可以應對。”

葉仲榮說:“很多時候個人的能力和決心並不能戰勝一切!”

關振遠直視葉仲榮:“我永遠都站在他們身後。”

關振遠堅定的語氣讓葉仲榮一下子沒了言語。

關振遠說:“而且樂樂他們並不是個人英雄主義者,你應該知道樂樂待人一片赤誠,給他一個鄉,他可以讓鄉裏大部分人都向著他;給他一個縣,他也能做到——等他們一步步走下去,支持他們的人絕對不會少,這些人也不會因為他們的私生活而改變對他們的信賴。再來,他們的關系也不一定會被人知曉,只要知情人嚴守秘密,他們在外人面前不過是感情很好的倆甥舅而已。”

聽出關振遠對鄭馳樂和關靖澤的信任和維護,葉仲榮終於冷靜下來。

他苦澀地說:“……最重要的是,我也沒資格管,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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